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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蓝:读书(外三首)

悦诗坊

主编推荐语

“为什么要写诗?追问越多,答案越少。”

这是我在诗人安蓝的一首诗里看到的诗句,她使我想到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说过的一句话:“你在读着世界上最优秀的诗,也许你不能理解它,却能够感受它,那就更好,因为诗歌并不诉诸理性而是诉诸想象。”

读安蓝的诗,让我惊叹诗人的想象,“每一粒汉字/都是一盏酥油灯/我用轻声阅读添上油”(《读书》);“细胳膊细腿的风/摇动着风箱一样的城市”(《小寒》);“你在沙子上开荒,石头里打井/每一滴耐心都是合金钻头”(《胡杨》)。

语言质朴,风格纯净,意境悠远。是安蓝诗歌的一大亮点。“它们便都又亮又慈祥/将我幽深昏暗的心,照成了/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读书》)。“相比人,我更想撞见一头狼/惊恐地对峙后,深情地离开/一步三回头”(《西格拉滩》)。她的诗歌大多非常短小,但构思新颖,结构巧妙,彰显出驾驭诗歌语言的能力。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诗人内在的充沛情感,三言两语,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叶知秋

读书

(外三首)

■安蓝

如读经

净手。洁面。燃香

端正地坐在桌前

每一粒汉字

都是一盏酥油灯

我用轻声阅读添上油

它们便都又亮又慈祥

将我幽深昏暗的心,照成了

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

胡杨

金色的光芒

来自玄铁一样的孤独

还是万箭齐发的朔风

你看不见,亲爱的。你看不见

你自卑的灰尘掩盖了你

浑身闪烁的金子

你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沙漠里

独饮苦涩的黑暗

你在沙子上开荒,石头里打井

每一滴耐心都是合金钻头

小寒

细胳膊细腿的风

摇动着风箱一样的城市

人们提着止咳药行走

肌无力的阳光无可奈何地落下来

病毒在游走,在刺探,在入侵

十五天后,就会长大

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种子正在泥土里发芽

什么也无法阻挡,春天

永远心怀善意和希望

西格拉滩

没有看见三丫的将军

和白马。我被一阵彪悍的风

撞了个趔趄

不需要哲学和逻辑

只需要,热血、烈酒和诗歌

在这无穷的荒凉和寂寞里

相比人,我更想撞见一头狼

惊恐地对峙后,深情地离开

一步三回头

既没有雪山,也没有鹰击长空

石头和芨芨草都想长出三双翅膀

而我,一遍又一遍,不住地想到你

诗人创作谈

间歇性地写了七八年,持续性地也写了两三年了,至于怎样写诗,怎样写好一首诗,怎样才算一首好诗,至今没有一个清晰明确又能立得住脚的理论和概念。

只是凭一腔热爱,就这么无所用心地写着,既没有什么方向,也没有什么目标。就像每天的日子,就这么平平常常散散淡淡地过下去。

感谢《悦诗坊》的抬爱,选了我的几首诗,让我写一个创作谈。很惭愧,我不会写创作谈,只能说说我写这几首诗的背景和过程。

《读书》这首诗,是读娜夜老师的诗集《火焰与皱纹》的场景。因为珍爱,每次读书时要洗净双手,涂上润手霜,端正地坐在桌前。就像读经时一样虔诚庄重。

一本书,一首诗,只有读者阅读,才能为它注入生命和活力,读者越多,生命力越强。这个过程就像为酥油灯添油一样。因此,书籍和读者,是彼此关照、相互成全的。

正如此刻,因为你们的阅读,这首诗才得以呼吸到氧气,得到阳光照拂。

小寒那天,我去药店买药。大街上空空荡荡,惨白的阳光落下来,也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寥寥几个行人,手里都提着止咳药。人类与病毒的搏斗进入了最后的关头。

这场景,令我内心多少有些伤感,但紧接着我又想到:再过十五天,就是大寒了,大寒之后就是立春。疫情终归会过去,正如再严寒陡峭的冬天,也不能阻挡春天的到来啊。于是,就写了这首《小寒》。

我的诗,就跟我的人一样,既无华丽外表,也无深刻内涵。这让我总是心怀忐忑和羞愧。

西格拉滩是我们这儿的一片戈壁荒滩。因为我们这儿的作家三丫经常写到它,于是有一天我一个人开车去看望。戈壁滩上,风很大,除了满地的石头和稀稀拉拉的芨芨草,什么都没有。

独自站在无垠无极的荒凉和孤独里,内心比眼前的戈壁还要空旷和寂寥。那一刻,很想大醉一场,想痛哭流涕,想热血沸腾地写下些什么,甚至想遇见一头狼。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一个女人站在荒无人迹的戈壁滩上,内心空茫如野,脑袋里奔腾着想象的马群。回来后就写下了《西格拉滩》。

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些毫无意义的文字?诗歌的意义究竟何在?问的次数越多,得到的答案越少,最后才明白,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写着,快乐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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